妮娜让湘琴坐到小女孩儿身边,就出去忙自己的工作。湘琴有点惶恐,虽然之前背了很多遍,但真正面对的时候,还是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。“你……你……,我……”湘琴一紧张就结巴起来。想到什麽,在包包里一阵乱掏。
“你看不见吗?我帮你吧。要找什么?”小女孩儿的声音很友善。
“哦,是,一个我亲手做的便当,我们,可以一起吃哦!”湘琴好不容易掏了出来。可以想象,看不见的湘琴会做出什么样的便当,即使有妈妈的帮忙。
“谢谢姐姐,我喂你吧!”小女孩儿乖巧的说。
“啊?”湘琴有点懵,自己是来帮助这个妹妹的啊,还是来接受帮助啊。“不,不用,不用。”
“我叫陆小琪,今年十二岁,你呢,姐姐,你叫什么名字?”小妹妹很主动的介绍自己。
“哦,我,我叫袁湘琴,今年,二十六岁。哦,对了,我已婚,已婚。”湘琴情急之下忘记自己设计好的对白:你好,我是袁湘琴,袁世凯的袁,湘江的湘,是湖南的简称哦!琴是爱琴海的琴呢!那你的名字一定比我好听,所以,你叫什么名字啊?
湘琴回过神来,对小妹妹说:“小琪,姐姐不能喂你吃饭,但是,这是姐姐用心做的哦,很香吧,我们一起吃啊!”
小琪尝了尝,礼貌的说:“谢谢姐姐,很好吃。”
湘琴有点意外,也尝了一口,忍住没吐出来,却憋得脸通红:“对……对不起哦,我可能,可能因为看不到,把盐和糖弄混……对不起哦!”
“没关系,姐姐,好久没有吃到别人专门做给我吃的东西了。”小琪真的很乖。
湘琴尴尬的笑笑。没想到这个小女孩竟然这么善解人意,这么开朗。
一整天,湘琴陪着小琪,与其说是湘琴帮助小琪,不如说小琪在帮助湘琴,竟然还给湘琴讲故事。这让湘琴亦喜亦优——高兴遇到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妹妹,又总觉得有点怪怪的,好像什么地方不对。
回到家里,湘琴还在纳闷。直树以为她又遇见像邱婆婆那样难缠的病患,关心的问:“怎么,不顺利吗?”
“不,不是啦,是太顺利,顺利得,有点怪怪的。”湘琴靠着直树,把今天的状况都说给他听。
“这么说来,小琪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。也许,是过分乖巧。”直树说。
“是,就是太乖了,太乖了,好像能捉摸到我的心思,又好像很想我高兴……是不是,因为被遗弃的关系呢?”湘琴也学会分析。
“很可能是。因为被害怕再被遗弃,再被伤害而刻意改变自己来适应环境。”直树总能轻易的找到问题的关键。
湘琴若有所思的趴在直树胸口睡着,直树轻轻捋着她的头发,轻轻的印上自己的唇。
第二天,湘琴带了一些毛线到小琪的病房。
“小琪,你看我带来什么?呵呵,姐姐呢,想要织件毛衣,但是分不清颜色,也看不见图示,你能不能帮帮我啊?”
湘琴掏出一堆五颜六色的毛线。
“好啊,姐姐,我帮你哦,这个呢是灰色的,这个是红色的,这个呢,是黑色……”小琪很认真的帮助湘琴,“好像不对哦,书上不是这样……”
“那是怎样呢?”湘琴信任的由着小琪指挥自己。
“是这样……”小琪似乎很自信。
织了拆,拆了织,两人不亦乐乎。
准备回家时,艾莎神神秘秘的拉住湘琴:“上次那个向日葵计划失败啦!他根本就不喜欢嘛!”
“那,要不开始一个新的计划好了。”湘琴虽然看不见,笑容却还是一样诡异。
“什么新计划?”艾莎虽然不抱什么希望,但病急乱投医。
“干干不是以为自己喜欢男生吗?要不然我们搞个化装舞会啊,你扮他最喜欢的阿兰德龙好不好?佐罗啊!”湘琴想想都觉得激动。虽然看不见,但可以想象艾莎的佐罗一定很帅。
“这样可以吗?”艾莎有点怀疑。但从心理学的角度讲,这样子给他一个过渡,似乎也很可行。
“放心吧,连服装道具我们家都有哦!妈妈的超级珍藏!”湘琴非常热心。艾莎勉强答应。
有party开,江妈妈自然是全世界最开心的人。当然,最重要的是湘琴能够开心起来。自从湘琴的眼睛失明后,江妈妈一直就想家里热闹点再热闹点,让湘琴忘记寂寞。
“艾莎,你的身材好像比爸爸要高……嗯,没关系,我有套备用的,是直树的,你应该差不多可以。”妈妈认真的打扮艾莎,美美的艾莎真是很好的模特,可以把妈妈的衣服全部穿出该有的味道。
“要不然,我还是扮埃及艳后吧。”艾莎看着妈妈的埃及艳后装很眼馋。
“切,干干才不会喜欢埃及艳后!你忘了你的作战计划了啊!”湘琴坐在旁边任由妮娜帮她装扮成丘比特。
“好了,好棒哦!好帅哦!快要帅过我们哥哥哦!”江妈妈笑眯眯的看着佐罗版艾莎。
面具下的艾莎眼波流转,飒爽的英姿别有一番性感韵味。
湘琴虽然看不到,但听妮娜花痴的尖叫也可以想象到。
干干来了,看到佐罗版艾莎,呆住了。
直树从楼上走下来,看见这定格的一幕,也饶有兴味的端着咖啡站在楼梯上欣赏。
艾莎用剑挑着另一把剑送到干干面前,干干傻傻的拿着,艾莎挑衅的用剑指着他,眼神中流露的征服欲让干干仿佛被催眠。
两人凝视对方,让世界静止三秒。
湘琴不知道是什么状况,还想说点什么制造下气氛,却被妈妈和妮娜捂着嘴拖离现场。
干干感觉到自己的心跳,却想强自按捺,躲开艾莎的凝视,也不伸手接剑。
艾莎突然摘下帽子,解开头发,落寞的看着干干说:“算了,我怕,真的会爱上你。”
干干还没回过神来,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“我只是和你打赌而已,犯不上真正赔上爱情。”艾莎的面具挡住了她的脸,却渗透出伤感的美丽,仿佛琥珀里绝望的金龟子。
“打赌?”干干若有所失,尴尬的点点头。
“看来我天生适合高高在上吧。每当我想要俯就别人的时候,我就不是我了。”艾莎骄傲的甩甩头,任由头发性感流动。
“是啊,我们本来就不可能嘛。”干干的笑容有些僵硬。
“是。我不知道自己真的喜欢你,还是喜欢追求你的感觉,从小到大,我都很努力的做好每一件事,结果我不在乎,但是我爱逼自己的感觉。所以,也许,对你,只是一种错觉吧。”艾莎摘下面具。回头对直树笑笑说:“别看了,我就是这样,你了解的。”
直树回以淡淡的一笑,说:“别把简单问题复杂化。”
艾莎不理干干的失落,离开了。干干看着直树,直树鼓励的努努嘴,干干迟疑的追出去。
“喂!你说清楚,说清楚,你真的要放弃吗?”干干气喘吁吁的追在艾莎的自行车后面。
“是啊,因为没有意义,要不了多久我就要离开台湾啊!”
“离开?”干干还在继续追。这两个字让他错愕。
“是,等这次实验结果出来之后,我就要到印度去了。所以,算了。”艾莎大声的喊,仿佛要驱散心里的遗憾。
干干突然觉得腿很软,追不上了,跪倒在路边,眼睁睁看着她渐行渐远。
湘琴无精打采的来到医院,本来想帮助干干和艾莎,没想到又帮倒忙。
“湘琴姐姐,今天,我们玩什么?”小琪看见湘琴来很开心,帮湘琴接过盲杖,扶她坐下。
“你想要玩什么?”湘琴听直树的话,刻意鼓励小琪的自主意识。
“那,可不可以陪我玩医生病人的游戏啊?”小琪觉得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好好,尤其是以前那个江医师。
“好啊。”湘琴装作病患,让小琪做医生。
玩了一会儿,两人都很开心,也有点累了。便坐下来聊天。湘琴试着问小琪:“小琪,你会不会想爸爸妈妈?”
小琪沉默了。
“其实,我也会想妈妈,虽然我没见过她的样子。虽然我有很好的爸爸。但是,看见别的女孩子有妈妈可以帮忙梳好看的发型,还是觉得好羡慕。”湘琴握着小琪的手,感觉她似乎有点抗拒。
“小琪,你其实知道你爸爸妈妈在哪里,对不对?”湘琴直觉的感受到。
小琪沉默了。一会儿,才对湘琴说:“爸爸妈妈以前很疼我,直到我顽皮,被开水烫伤。可能因为我不漂亮了,所以,他们不想看见我……”嫩嫩的声音充满自卑和伤心。
湘琴心疼的抱紧小琪:“小琪,你是最乖的小孩。你告诉姐姐,爸爸妈妈在哪里,姐姐帮你找到他们好不好?”
小琪不再说话。
湘琴四处收集小琪父母的信息,所得却是支离破碎的,难以拼凑。这时,直树来找她。
“湘琴,我有事和你商量。到我办公室来一下。”直树小心的扶着湘琴
“加入你的实验?真的可以吗?”湘琴首先高兴的竟然不是眼睛有复明的希望,而是终于可以帮助到直树。
“是的。你和高扬以及其他三十名病患将是第一批人体试验对象。我们会在你的眼睛里安装一个芯片,其作用模仿视网膜。在上次动物实验成功的基础上,我们做了大量的研究积累,目前时机已经成熟。虽然还是不能改变基因序列,但是,应该可以做到改善症状。”直树认真的用最通俗的语言给湘琴解释。“这个手术会由我和眼科的周医师一起来完成。”
“好。”湘琴不假思索的答应。
“好。”直树拥抱湘琴。一个字代表的太多。
回家的路上,湘琴不由自主的想到小琪,迟疑着对直树说:“直树,我们收养小琪好吗?”
“收养?”直树站住,等着湘琴解释。
“我觉得小琪应该有个完整的家庭,我,真的好像帮助她哦!”湘琴心酸的说。
“那你有没有想过,以你目前的情况,有没有可能对这个决定负责?你,能照顾她吗?何况,她是你的第一个辅导对象,那么,以后还会有很多个小琪,你都能收养他们吗?有这个能力吗?是认真的决定还是一时的冲动?”直树冷静的说。
“这个……”湘琴语结。
“你去做社工,是要尽自己的能力帮助他们摆脱或者减轻痛苦,而不是去做救世主。不要一遇到仿佛是能力以为的事,就想要逃避,选择一种最简单但可能是最不负责任的办法。”直树严肃的对湘琴说。 |